感觉秋意

一

秋天是一个多思的季节，但必须有秋风落叶，衰草连天，否则思而无物。因为夏天与秋天的接替暗示着人生季节的变换，从炎炎盛时转而萧萧鸣条，总有某种相连的对应。于是睹物触情，思绪飘动。

秋天就像一段憔悴没落的人生、努力后的疲惫无力，仿佛对前面晃过的日子做了一个特别深刻的总结。如果说春天的绚烂是生命喜悦的初生，夏日的火热则是生命的扩张与成熟，在这两个季节中，生命走过了它的的华彩乐章，相比之下，秋天则显得平淡而匆忙。似乎是对附着在生命上的蔓蔓枝枝进行的修葺，去掉了虚无和耀眼的装饰，只剩下了生命本身的形态，那既包含了花与叶却又远不如花叶丰富招摇的果实或种子便是秋天的成就，从丰富的过程和形式中，提炼出了简单的结果。秋天用天末凉风挟裹着泥土浮尘，扫荡了原野，好比是清场。华丽的生命被秋天的荒原之色否定，又给新生命的成长贡献了辽阔的空间，新的样式。

秋天于是也就变得很简单，撒花土叶，将大地转为荒原，生长了繁花异草的泥土就在秋天成了什么也没有的苍白的泥土，万物归一，曾经生化出奇丽色彩生命的泥土在这季节显出它干瘪无色的本质。将大地的原色赤裸给世界，让世界在这一刻返本归真。似乎在提醒人类，生命是流动不居的，不要仅仅迷恋于春天万紫千红的丰富、也不须沉溺于夏天绿肥红瘦的丰满，在秋天，还应该看看创造了这一切的大地的本色。学会尊重生命的本身，而不必在意生命借用的形式。

二、

秋雨漫不经心地打落在窗后杂草丛的绿叶上，发出似有若无的淅沥滴答声，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疲惫不堪地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凭添了更多潮湿的凉意，临近冬日的秋天就蹒跚着终于来了。

严格地说，这雨不算是秋雨。因为没有梧桐，没有金黄的秋叶响应这无边雨丝的敲打，因而就没有了梧桐更兼细雨的秋意去安放我读秋的渴望。秋天里被凉风吹拂而黄的木叶，是秋天季节性的装饰。碧云天，黄叶地，秋风中花零叶落随风旋转一处，教人憔悴，用满世界的苍凉沟通着天地间四季的轮回。借着一日凉似一日的秋风，树枝高头摇摇欲坠哗哗作响的黄叶，在无心而作的彗汜画涂中显现着明白的秋意。于是整个山坡上就有了参差斑驳的模样，一丛浅谈一丛深地向人们指示着哪儿的草木望秋先零，哪儿的林树虽风吹雨打却依然傲霜兀立毫不悲秋。

晚秋天，一霎微雨撒庭轩，槛菊烟疏，井梧零乱。这是俯视入眼的秋色；而抬望眼则有夕阳黯淡飞云闲的秋光逍遥在天际。这当然是北方的秋天里触目构画的秋色。这种秋色在岭南温和的天地里是没有的，这儿绿色四季如一永不飘雪，时令的晚秋不过是褪色乔装的夏季，因此难得秋风秋物勾出人心底的秋意做成慧悟人心的诗画。

长烟落日孤城闭，这是秋天描绘在塞外的不寻常的秋色。借着呜咽的秋风伫立危亭，仰望长飞南去的大雁，极目天边暗红的熔金霞幕，落日楼头响彻传遍草沙原野的画角羌笛，悠悠地做着秋日的送别，那壮阔雄浑的苍茫中透出的却是千岩万壑都挡不住的悲情乡愁；陡觉心头百感交集，泫然涕下，真正会悟“念天地之悠悠”的玄机真谛。似乎说尽了生命的境界。以秋为象，立象尽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