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巷里的鲸鱼姑娘

在候车室漫长等待的空余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国庆十天，路途遥远回不了家，独身一人的时候，格外想念她。听筒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在这异乡的喧闹车站里，片刻间令我依恋不已。她问我云南的环境是否真的要比家乡好很多，我回答是的，没再说其他话。我想说可能的话，以后带她来云南看看，可我始终没能开口。我怕自己无法兑现，令她空欢喜。沉默了许久她再次开口，问我国庆期间的打算，我含糊着只说出去玩，却没坦白我此刻已在去丽江的路上，怕她担心。电话挂断后，我又回到自己静谧的小世界里。火车车厢内琐碎的声响整夜不休，小孩闹腾着哭喊着不肯睡觉，心里略微有些烦躁。我趴在窗口，定定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城市或乡村的灯光星星点点，在我眼睛里摇晃，同样晃动着的还有心头大片散开的孤独感。我不知道别人的旅途是什么样子，然而我的却只有茫然与无措。到达丽江火车站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多。随着人群涌动至车站广场，到处是拉客的面包车司机。路过他们身旁，听着含混不清的当地语言，摇着头道了谢，自顾自往前。肩上背着沉重的蓝色帆布背包，像是载满梦想。在公交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清晨*一班车匆匆赶来，幸运的是，我从人海中挤上了车。旁边一家人聊得火热，说是要去玉龙雪山。我思索着自己的行程，决定先好好睡一觉，再出去玩。下车后，走了很久的路到了提前两天预订的青旅。住的房间清爽整洁，简约舒适。老板娘很热心地帮我铺好带有阳光味道的洁白床单，我倒头便睡，在经历了一晚的难眠后。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无梦，无扰。醒来后，动身去大研古镇。某年夏天，许嵩曾在这当中的一处庭院里欣赏过油画，我找了许久，没找到他说的院落以及胡子斑白的慈祥小老头。也许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古镇内到处是廉价的精品店，欢喜入内，挑了蓝色的可怖面具挂饰和要送给朋友的带有他姓名的挂件，畅快离去。中午时分，有些饿了，无意间看到有卖凉皮的小店，家乡口味。老板憨厚诚恳，分量很足，大饱。闲逛的途中，发现街头巷尾都放着同样的一首歌，《小宝贝》。鼓手身上佩戴叮当响的饰物，双手轻盈地拍打着鼓面，和着节奏柔声低唱：“期待着你的回来，我的小宝贝;期待着你的拥抱，我的小宝贝……”离开很远，歌声依旧循环在耳际，久久萦绕不散。路过转动的标志水车，凑上前去拍了照作纪念。夜晚在酒吧一条街上到处乱逛，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小桥流水，美好纷呈。安安静静喝着酒的客人，辨不出悲喜，酒吧的五彩灯光闪烁不停，照在他脸上，说不出的怪异。要回去的时候，凑巧看到一家卖明信片的邮政小店，踱步至内，挑了很久，心满意足地大步离开。想了很久犹豫着不知该寄给谁，很后只能作罢，如今那些明信片就放在寝室我的桌子上，凌乱摆着。刚来旅店的那天早晨，睡醒后看见正在打扫卫生的鲸鲸。她是店内的义工，与老板娘一样是广东人，来云南旅行。大四的姑娘，个子瘦小，齐肩短发，看起来像高中女生。次日中午，她进来房间打扫，不经意间说：“要跟我去学拍手鼓吗?”我坐在床上玩手机，听到这话立刻抬头：“在哪儿?”她停下扫地的手说：“就在古镇里面。”我有些困，就拒绝了她。之前问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做义工，她只简短回答我说为了体验生活。当时觉得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人如其名，鲸鲸，像鲸鱼一般热爱自由，不愿被束缚。于我来说，旅行的意义在于，不断遇见有想法、有个性的人。睡醒后已是傍晚时分，阳光变得微弱。在磨损不平的青石地板上缓慢行走，沿路是各色小吃店，更多的还是火锅店。在一条荒僻的小巷里遇见正在拍手鼓的鲸鲸，我走过去向她打招呼，她笑了笑然后邀我坐下。她唱《董小姐》给我听，嗓音清亮，肩膀柔柔弱弱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唱到那句“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我笑着打断她：“我觉得你也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孩。”她没有否认：“有故事的代价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如果是这样，我宁愿自己没有故事。”她的目光飘向店外，停留在一株开着紫红色鲜艳花朵的枝桠上。若不是高高的围墙挡住视线，我想她会望得更远吧。我们都没再说话，静默着，看夕阳缓慢下沉。离开的那天早晨我向她告别，塞了一张明信片在她手里，上面写着：有故事的人生，才算圆满。她拥上前来抱了抱我，在我耳边轻轻说：“有缘再见。”我转身前的一刻，她对着我轻轻摆手，脸上挂着明媚安然的笑，像是习惯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