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相莉
周末,我带着小女儿去看望父亲。说来惭愧,自从父亲跟弟弟一起到县城后,因为琐事缠身,一年到头,跟父亲一起吃顿饭的时间屈指可数。
到了父亲租住的“家”,看到父亲拿着锄头,正在院子的菜地里弯着腰,头也不抬的锄地。父亲本就勤劳,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更是一刻也闲不住,每次来看他,总见他形单影只的不停的忙碌着,似乎借此打发寂寞。每每此时,我的心中就会陡然间升起阵阵酸楚。我拭了下眼睛,低头对女儿说:“苒苒,快叫你外爷。”“外爷,外爷,我们来了。”孩子乖巧地叫着。听到孩子稚嫩甜脆的声音,父亲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手里提的东西,脸立马黑丧下来,把锄头往地上一扔,对我劈头盖脸地嚷起来:“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别来吗,来了也别买东西,就是不听话,坐车不要钱?买东西不要钱?”
对于父亲的态度我早预料到也已习惯,我笑着说:“今儿周末,带小女来玩玩,看看你。爹,你歇会儿吧,陪苒苒玩会儿。天冷了,我给你买了电热毯,给你铺床上,再把床单和被罩,还有你换的衣服洗洗。”父亲看着孩子,表情才缓和下来,微笑着说:“苒苒,来,外爷带你一起去买东西。”孩子跟着父亲跑跑跳跳的出去了。我来到父亲房间,开始给父亲换床单、铺床。一边忙着,思绪却随着窗外的微风,飘悠着。
小时候,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严厉、暴躁、固执得近乎不近人情的。每次从外面玩耍回来,我都小心翼翼地看父亲在不在家,他在家我就老老实实的,若他不在,我才敢欢快地奔向奶奶和妈妈的怀抱撒娇。别的小伙伴也不敢来找我玩,即使父亲不发火,但他那张紧绷的脸足以让跟我同龄的孩子望而生畏。
那时的生活是很贫苦的,父母总是省吃俭用的过日子,从没给过我零用钱。上学需要用的笔和本,也要我拿来用完的给父亲看,他才肯给钱让我去买,而我更是不敢对父亲有额外的要求。
有一段时间,同学们下课时都去校门口的小店里买一毛钱一包的五香瓜子,在那棵挂着大钟的树下边吃瓜子,边做游戏。我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同学,听着她们嗑瓜子时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感觉那香味正刺激着我的味蕾,我的心里痒痒的,直咽口水。跟我要好的云看到了,给我倒了一小撮,说:“小莉,给一点,好吃哩很。”我真想接过来尝尝,可又想到父亲常说的话:“不管到哪儿都不准喂嘴,叫人家笑话。”我缩回刚刚伸出的手,说:“我不吃,俺爹说他也给我买。”
中午吃着饭,还觉得那五香瓜子的香味弥漫在我的周围,我想向母亲要一毛钱,但是想到她一向善良柔弱,逆来顺受,要是父亲知道她给我钱,肯定会生气的。想到母亲时常默默流泪的委屈与无助,我没有向母亲开口。但是,幼小的我,实在抵挡不住那瓜子的诱惑。
吃过午饭,我磨磨蹭蹭不肯去上学,母亲催了几次,我才一步三回头慢慢地走出家门。父亲怕我在路上贪玩,总是会站在路口看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走了一小段路,我又折回来到父亲跟前,鼓起勇气头也不敢抬地说:“爹,给我一毛钱。”父亲立马拉下脸问:“上学哩,要钱干啥?”我不敢再说下去,转过身,向学校走去,眼泪却“扑嗍嗍”滑落下来。走着走着,忽然听到父亲喊:“小莉,等一下。”我站住了,回头怯怯地望着父亲。父亲走到我身边,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毛钱,对我说:“给,装好,别弄掉了。”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不敢伸手去接,父亲又说:“拿去,赶紧去上学,等会儿迟到了。”我才接过钱,转身往学校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父亲,父亲正望着我,眼睛里似乎还闪烁着泪光。
那以后,五香瓜子的味道,和父亲闪烁的目光,总在我的唇边和脑海里浮现,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后来,在父亲的勤劳和母亲的精打细算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亲虽然依旧倔强寡言,不苟言笑,除了吆喝我们学习,从不跟我们姐弟多说话,但他也用坚实的肩膀,给了我们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十五岁那年,父亲突然中风,家里似失去了顶梁柱的房屋,摇摇欲坠。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我跟着同村的姐妹去了南方。母亲不识字,每次父亲给我的来信总是:“你妈说……”似乎从来没有一句是他对我说的话。邻居家装了电话后,我便一周往家打一次电话,每次喊来父母接电话,父亲总说:“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想吃啥买啥,下班别乱跑,外面乱。我没啥说的了,你跟你妈说。”母亲接过电话,还没说几句,他就一遍遍催促,“少说几句,又没啥事,长途电话多贵。”
那年,快过年时,我打电话对父亲说:“爹,我想回家过年。”谁知他竟然说:“回来干啥,来回路费得多少钱,请假还得扣工资,家里都好好的,去几天就想家,咋能挣住钱。”那天我勉强跟母亲说了几句话就含泪匆匆挂了电话,我怕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啕嚎大哭。
十八岁那年,因为长期加班劳累,我生了病。我不敢跟父母说,怕母亲担心,外面的医药费很贵,我也不舍得去看病,就那么撑着。傻傻的我想着撑到啥时候是啥时候,撑几年家庭条件好点再说。同村的姐妹见劝我回家或者去看病我都不听,便把我病了的事告诉了她的家人。父亲知道后,马上给我来了一封信,催我回去,还说我若不听话,他就来接我。我接到信哭着往家打了电话,那天父亲也哭了,母亲更是泣不成声。听着父亲的哭声,和关切的话语,我的心被亲情撞击得疼痛不堪。多年来对他的怨言、误解在异乡的街头,被一根细细的电话线稀释、变淡,更多了一份理解。
人,只要勤劳、踏实,充满希望,苦难的日子,总会过去。随着我们姐弟相继成家,家庭条件逐渐好转,父亲的脾性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特别是我有了*一个孩子后,父亲一改以往古板火爆的常态。那时弟弟和妹妹在外地工作,父亲常常让母亲给我打电话让我带着孩子回娘家来住,还把孩子抱在怀里、扛在肩头,逗得孩子“咯咯”笑,他跟母亲那布满风霜的脸上也笑开了花。以前在外面干活回来,看到母亲还没做好饭,就牢骚。不知何时起,也不怎么发火了,他的牢骚变为去厨房帮母亲烧火,提水……
岁月很终磨平了他的棱角,隔辈的爱,唤醒了他心中的柔软。可是,他有时还是那么“不近人情”。自从婆婆病重,家里又添了老二和老三后,我便很少回娘家了,即使回去也是匆匆回去看看,又匆匆赶回来照顾老人孩子,倒是父亲,会来我家。他总是一大早吃过饭就来,坐一会儿又要走,我结婚十几年,他在我家吃饭不过五次。每次我都极力地挽留他吃了午饭再走,他总是不肯,推脱说忙。还说:“在你这儿吃饭,不炒菜你心里下不去,炒几个菜花钱不说,还吃不完,太麻烦,不如我在家吃碗面条。”
母亲去世几年后,父亲苍老了许多,弟弟不放心他一人在家,就把他接到了县城,想去看看父亲越发困难了。而且,我去看望他,一看到我买东西他就发火,说我乱花钱,还要我没事别到县城去。我已深深明白,父亲并非真的不近人情,他知道我照顾生病的老人和三个孩子,不能工作,全家靠孩子爸一个人挣钱,很是不易,他是心疼我,只是传统的观念,只能让他用这样的方式含蓄地表达。
冰心说:“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我深有感触。虽然父亲年轻气盛的样子很可怕,但是,我明白,他对我们的爱都藏在他的严厉和苛刻里。他宁愿让我以为他“不近人情”,也不愿麻烦我,只希望我能过得好。 .......
“妈妈,我们回来了,我外爷买了肉,还给我买了好吃的。”正想着,女儿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赶紧擦干不知不觉淌下的眼泪,去晾晒洗好的衣物。
晾完后,我拦着去厨房忙碌的父亲说:“爹,你歇着,我来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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