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一张洁白的帆

孤独，是一张洁白的帆

深秋，一向不言孤独的阿维，突然有一天在微信里对我说：“爸，我很想家，一个人感到特别特别的孤独。”说这话的时候，阿维正在南方的某个城市打拚。

回想着阿维在微信里传递着孤独的信息，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念着远离故乡的孩子，孤独的感觉不由袭上心头。其实，阿维并不是我亲生的孩子，而是我的女婿。我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更谈不上有遗传的基因存在。但在十余年来，他那深邃而真诚的眼神，在悄悄地告诉我，我是他的一个躲也躲不掉的父亲角色。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也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我并不喜欢总以长辈的身份自居，我和阿维常常以朋友的姿态，一起谈家事国事天下事，一起讲柴米油盐酱醋茶，轻松愉悦地享受交谈的乐趣。那样，我们会更随意，更无拘无束地畅所欲言。我了解阿维丰富的内心世界，也感觉到了他的孝道、担当和包容。尽管他已步入了而立之年，但孤独对于一个在外漂泊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让心灵在承受着无情的折磨。我深知，那时，孤独的利刃，正刺痛阿维人性的弱点，让他在从未有过的苦痛中倍受煎熬。

此刻，在江南那座繁华的城市里，阿维正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着孤独。孤独中，他什么也没有，就像站立在一片素洁的雪地上，空茫茫，冰冷冷的。我也曾有过许多孤独的日子，在孤独中，又多想拥有一缕阳光，更渴望一只温暖的小手，来深情地抚慰心灵。

但我明白，孤独不能分享，它只是阿维一个人的。我在北京，他在遥远的南方，当我仰望天空悠悠流动的一朵白云时，感觉那就是阿维孤独的身影。在白日里，高效率不停地工作还好，让他暂时忘却了孤独的缠绕。而到了夜晚，一间十几平米出租房子的空间里，塞进的都是一个离家男人的思念、联想和想象。那一刻，孤独便包围了整个狭小的房间，满屋子都是压抑，都是窒息。哪怕是煮上一壶咖啡，温热一杯牛奶，泡上一盏清茶，那热气氤氲的仿佛都是飘散不尽的孤独。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常常都会想到自己的亲人，想到父母、爱人、以及孩子。也会想起周末时曾经举家郊游，嬉戏于海滩、草原的快乐情景，甚至重温陪孩子一起去迪斯尼乐园的欢乐时光。有人怜香惜玉，但我更愿意怜惜孤独的人。人在孤独的时候，又多像笼中的小鸟，只能靠想象的翅膀自由地飞翔。

孤独是锋利的麦芒，夜阑人静的时候，很容易刺痛你那颗脆弱的心。那种痛，有着特别的滋味，让你难以想象，令你不堪忍受。它不停地回旋在你的脑海中，游弋在你的骨子里，简直无药可救。渐渐地，还会延伸到你的灵魂深处。你不能和孤独抗争，你越想战胜它，孤独的疆域就变得越来越辽阔。

但我以为，孤独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思想境界的升华。在孤独的境遇里，不光会有人生的许多感慨，还会有很多思想的火花绽放。唐代诗人李白孤独过，他在孤独中蕴釀出“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和李白相隔半个多世纪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也曾深陷于孤独中。他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不正是对自己清高孤傲的性格很真实的写照吗？

我们不是历史上那些令人羡慕不已的诗人，也不是圣人、哲人。我们只是这个时代的追梦人、平凡的人，孤独本是常态。平凡人孤独时，很难写出绝美的诗句。但在平凡人的内心世界，谁没有愁苦、思念、伤感的情愫？而这些情感，正是滋生孤独的维生素。

可以想象得到，阿维填补孤独时光的空白时，是在一张书桌前苦读英语。为了和外藉老板顺畅地沟通，他必须要攻下英语这一关。以前，他曾满足于自己的英语现状，而如今，在英语高手如林的环境下，他深感自己的英语水平力不从心。

内心的孤独，催生了阿维拚搏的勇气，在很短的时间里，他的英语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而体重却有了明显的下降。可想而知，阿维在工作之余，不会让每一分钟白白地流逝，他要为自己充电。他明白，只有不断地努力奋斗，才能实现心中的梦想。我常常对着闪烁的星光想：他是不是又在吃泡面？他是不是还在用双手洗衣？他是不是还不适应那里快节奏的生活环境？

静夜里，当阿维陷入孤独时，我真想隔着千山万水深情地拥抱他，勉励他：孩子，我们不怕孤独，只怕萎靡。孤独的深渊，不是绝境，孤独中闪耀着思想的火花，它会照亮内心世界的黑暗，也会催生灵魂深处的丰满羽翼。当孤独的人找到光明，有了飞翔的翅膀，你还怕什么？

那次见到阿维时，他整个人比以前消瘦了一圈儿。我仔细地打量着他，发现阿维有了凤凰涅磐般的变化。从他的微笑里，看得出还有些许的疲惫在流露着；从他的谈吐中，我发现他比以前更乐观、更自信、更成熟。在他身上，我感觉到，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孤独中失去奋斗的勇气和信心。在人生的舞台上，不懂得奋斗，失去生命燃烧的激情，再快乐，再富有，很终也会变得孤独。那些不断地努力，追逐人生梦想的人，再孤独也会得到很终的快乐和幸福。

孤独是一张洁白的帆，它会引领你抵达幸福的彼岸。人在孤独时，就像苍茫的大海上漂泊的一叶小舟。那时的孤独，是无边无际的。只有当你在灵魂深处升起一张洁白的帆时，孤独，才能被生命激情的浪花所淹没。此刻的孤独，假如真的可以凝结成一张洁白的帆，我想，你的内心世界，离“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境界也就不远了。

我相信，在阿维孤独的内心世界里，正有一张洁白的生命风帆在冉冉升起；我深信，孤独让他变得会更坚强、更乐观、更成熟；我坚信，用孤独编织的那张洁白的帆，终将会引领他抵达幸福的彼岸。

2020.11.10（北京）江山文学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