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陈艺璇 文起来不错
夜晚的地铁灯火通亮。末班车正从远方向这里行来，可以感受到它隆隆的震动，正如心跳。许久没有的宁静，与内心跳跃的躁动成反比。
地铁电视小声地播放着各种广告，站着的阿户用铁制的打火机，清脆的一响，一阵烟味得到自由，应声挥舞散开。烟味灌进我的鼻息，即使屏住呼吸也难以逃离。就像有些事情，比如爱情。
去正门町方向的候车椅，我和阿户坐在那里，相隔两只手的距离。我们之间是他的背包，满满的，旧旧的。
阿户递过来一张湿巾。“你还是那么怕烟味。”这是多么熟悉的一个动作，在无法戒烟的他，和无法闻烟的我之间，贯穿了那个夏天，穿过地铁站穿过城市森林，穿过树林河滩，划出道道轨迹，很后只不过在炎热的湖面上冒了一个泡，便急匆匆消失不见了。
我用湿巾捂了捂鼻子，含糊地“唔”了一声。“你……的包里还放着巴尔扎克的书吗？”
“不，已经看完了。”
“天哪，足足九十一本！”
“只看了感兴趣的，想换一换口味了。”
“哦。”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哦，换一换口味了。是时候羡恋墙 外昂扬的白玫瑰了，红玫瑰到头来不过是墙上的惹人恨的蚊子血。
阿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扫视空荡的候车厅，很后终于把视线落回我这里。
“你男朋友怎么样？”
我也看着他，一直看着他，脑海里有一个我和另一个我在战斗，她们的兵器，是各自想我讲出的字句。
不知道谁胜利了。突然我说：“他很爱我。那你呢？”
阿户刚要开口，却兀地停住了，看着我，眼如深井，任我坠落。那些炎热的回忆又一下子涌过来，包围着我，仿佛梦里的我，爬上巨大的树冠，看见了叶尖上的钻石，一切都不够真实。
我不知道阿户为什么没有回答我，直到数年后我才明白，这是多么歧义的一个问句。想问出口，没问出口，竟不知不觉问出口的问题。
地铁像无边的回忆，悄声无息地滑进了地铁站，停了。
他转回了头去，胸脯一起一伏，末了只挤出两个字说：“走吗？”
我抿抿嘴，自嘲一样地笑了一声，回答他：“不，我再坐坐。”
他下定决心似的唰一下提起背包，起身迈进了地铁里，我看得到他在门口的犹豫，很终背对着我坐下去，再不回头。
地铁很快地开走，正如它来时。回忆也随它开走了，度过黑暗的隧道，直到下一站，再下一站，总有忘记的那一站。
也不知道我那句随口回答的“不，再坐坐”是不是拒绝了他的很后一丝勇气，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注定了的，我不能上那班车，因为我要去的，是相反的方向。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轨迹，假若没有交集，就会一直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面对阿户的疑问，俗套的剧情突兀地上演——碰巧被阿户撞见的那个，不过是我的同学。我那好笑的自尊心，在一个误会面前放大得淋漓尽致。
阿户和他的旧背包离我远去了，一场偶遇快速结束，就像我们坐地铁的方向，终究不是同一条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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