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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芳 - 一束艾蒿情

来源: 西南文学城 时间:2021-07-13

我每天路过回家的路口,总是忍不住向西远眺黑山上流光溢彩的灯塔——荆门之巅。一份真情系草木,一缕乡愁寄荒山。

 

困在喧嚣的小城里,呼吸着车水马龙排泄出来的废气,心情格外压抑,整天向往荒郊野外的清新,那山上的一草一木,甚至那一坨坨羊粪都让我流连忘返。

 

星期天,携手欢呼雀跃的女儿,向着黑山出发。从荆楚理工大学校园正门拾阶而上,浓厚的文化气息裹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幽静的大学校园鸟语花香,闲庭信步穿过校园,一条通往黑山的柏油路上偶见三五成群的莘莘学子,结伴同行。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脚步渐渐沉重,平时走惯了坦路的我,只感觉山高坡陡,爬山的姿势像驼背老头,锻炼中的身体燥热微汗,引得那林中的小飞鸟震翅欢呼鸣叫。随即放慢脚步,举目环视郁郁葱葱的山,林木品种繁多、姿态各异,杂芜丛生里隐隐约约不规则的砲石蛋像一只只绵羊卧在那里,享受着天地精华一动不动。

 

我承认我是贪玩儿的,更擅长从整修好的大道上溜号。闪身几步崴进大自然寻觅一朵花或者一株草。

 

蹦跳在前面的女儿时不时地转身、回头呼喊我:“妈妈,快点儿走!你干嘛呢!”

 

我爬山的心思分两半,一半玩儿,另一半就是想翻翻这片杂草,看看有没有可采的草本。我掏出自备的食品塑料袋,弯腰一株一株地拨拉,顾不上应她;自私地说在有人的地方,架起高音喇叭呼喊也不是我的强项。

 

妞儿无可奈何地耷拉着小脑袋折返回我身边,伸手拉我的塑料袋,瞪着眼睛惊呼:“这是什么呀?薅这有什么用啊?”

 

女儿的话把路人的眼眸引了过来,我急忙伸出食指押在嘴唇上“嘘!”向她打了一个哑语。

 

等路人渐行渐远,我轻声对她说:“我的乖,这是药草!我回家慢慢给你讲。”

 

“刚才,你为啥不敢说呢?”女儿嘟着小嘴犟。

 

我怕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狡黠地说:“回家给你讲艾草和我小时候的故事!”

 

“真的?!好哇……”女儿开心极了。

 

当不善言辞的我遇到听完就当耳畔风的她,故事还得以书面语述说。

 

童年时代的我,出生在穷乡僻壤里,土生土长的丫头片子结实,但凡是磕破皮或者徒手挤烂疮,妈妈就地取材用偏方土治,屡治屡好。这把散发着芳香的艾蒿是从小闻惯了的,我对它情有独钟的同时也有一些童年逸事……

 

那年暑假,我九岁,每天下午,我的任务就是牵着一只大母羊,散领三只小羊羔,去荒芜的沟沿、坡坎处羊吃草,跟着我的还有妹妹及一群小伙伴。

 

我手牵着放羊绳,就无法蹲下来跟小伙伴们抓石子玩儿,我把大母羊拴在树上,正在哺乳期它吃不到草,会一直“咩咩咩……”;若我放开它的绳子,它就撒腿疯跑,气得我追上去拉紧绳子抬腿照着它的肚子狠踹几脚,每次都把它踹得踉跄低头。

 

贪玩儿的年纪牵绊无奈的日子,稚嫩的思想演绎滑稽的瞬间,身材瘦弱的我遇到体重多我一倍有余且矫健的大母羊。

 

我浑身上下就穿一条军绿色改良的平角裤头儿,把玩儿的小石子是随时随地都能捡到的,自作聪明的我,灵机一动把放羊绳拴在我一只脚脖上,一屁股坐在沟沿上方,心里美滋滋的:只要牵制住大母羊,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小羊跑远,想到这里,我放心大胆地,尽情地抓玩儿小石子。就在我抓得欢的时候,大母羊像狼追了似的,拼命往沟里跑,可怜的我像拴着一条腿的大青蛙两只胳膊向上挥舞,另一条腿试图抬起来踩绳子,然,一切都是徒劳。小姐妹没有人冲出来阻挡大母羊一下,只是惊呆地看着,大母羊飞奔着直把我从沟沿拖下满是小石子的沟底,目测将近二十米远处一只小羊的身边。我气得跳起来猛踹大母羊,大母羊原地不动,小羊羔不顾一切地挤进大母羊身下吃奶。

 

妹妹紧跟着跑过来,惊恐万状:“姐姐,你的腿流血了!”

 

她一提醒,我才低头轻轻掀起洇出血渍的裤头口翻看我的左侧胯部,手掌大小血肉模糊剧痛难忍,小姐妹异口同声唏嘘:“咦兮!”

 

我把伤口上的小石子粒一颗颗地摘出来,吩咐小伙伴给我抓一把细土撒在伤口上自行止血,我把裤头往下拉拉遮掩住伤势,抬头看看众小伙伴们,以霸道的姿态、“命令”的口吻:“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小伙伴们均点头应答。

 

我独自面对这突发事件,淡定自若地掩伤,任由伤势肆意流血化脓,疼死都不说半句,怕挨骂。

 

然,几天后,我的臭脾气得罪了我妹妹,妹妹蹦起来跟我对着干:“敢欺负我,我向妈妈告你的状!”

 

“你敢!”看她那么认真的态度,我企图用暴力阻止。

 

但,早有准备的她快速逃到妈妈跟前:“妈妈!姐姐腿上一大片伤……”

 

妈妈阴沉着脸,声色俱厉:“你给我过来!我看看咋啦?”

 

我战战兢兢地小碎步挪移,妈妈劈手把我拉到怀里,轻轻掀开我的裤头,我怕伤口处的脓血渗透裤头,就自作主张用破棉花、纸、土、破布轮番贴堵,由于天气炎热,伤口处严重感染,揭掉粘黏在伤口处的破棉花,带血的骨头一目了然!妈妈大吃一惊:“死妮子,真吃饧子!站这儿别动!”

 

旋即匆匆忙忙地找来一大把干艾蒿,拿火柴点着,把我托在她胳膊上横架,感染的伤口对着艾蒿烟熏烤,钻心震颤的痛,我极度求饶:“妈妈,离火远一点儿,我太疼了……”

 

妈妈冷面含霜:“疼也得给我忍住!”

 

那一刻,我憋住想咬妈妈的冲动,痛的时间长了,心也就麻木了,不反抗了。我的伤就这样用干艾蒿连续熏烤几天,奇迹般的痊愈了,若干年后,才发现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故事啰嗦到这里,回想反思一下,当时小羊羔呼喊大母羊的时候,大母羊不顾一切地向它的孩子冲刺,只为了给小羊羔及时送上一口奶水。母爱如此自私,母爱又如此霸道。

 

设身处地反省:身在很困苦的社会基层成长,我的妈妈深切体会到生存的艰难,对我非打即骂,严格管教,天天像拍皮球一样敲打我,她怕得勤我弹得欢,半文盲的她咬着钢牙骂出来的话:弹簧妞儿!做为一个人如果经不起生活的痛苦磨难,就没有情志,没有脊梁骨!活到六十岁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

 

风刮日晒的人生路上,我离成人的目的地还有那么长,想来必须努力活着,为了自我安慰,自言自语自体会到了:妈妈的爱就像艾蒿的本质一样,为我的身体驱风除湿、止痛,焦虑不安的夜里燃一缕清新脱俗的味道,仿佛又躺进了妈妈的怀里,携着恬静的心愫酣然入梦,一束艾蒿一份情。

 

作者简介:

 

黄文芳,祖籍河南,现居湖北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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