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子里还有树
去过东北,下过四川,到过上海,见过杭州的西湖,在福州也呆过四年,各地的景色渐渐模糊,很不能忘记的,却是那些郁郁葱葱却又迥然不同的大树。
东北的树,一概的挺拔、高大,很喜那些百年的松树,树身粗粗壮壮,周身都是比胳膊还粗的树枝,枝上又有小枝,叶子却是尖尖细细,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树枝。到得树冠,形同宝塔尖,雷针一般冲天而立。树上的松塔,却引得有着硕大尾巴的松鼠来回窜动,眼睛左顾右盼地警惕,手指却一刻不闲地扣掐松果。
四川,常年的青绿。树木在高山、沟渠、田野边随处可见,即使在冬天,也鲜见叶子全部掉落。黄木、珙桐、银杏颇为出名,念念不忘的,却是“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成片的柏树,映衬得诸葛祠愈加的庄严、肃穆。
上海,只记得高楼大厦,有什么树,却已无一点印象。
杭州吴山的香樟,很老的一棵树相传为宋时所载,号称“宋樟”,身历宋、元、明、清,漓淋八百年的风雨,耳闻目染了词、曲、小说,香樟树愈加的文丽、婷秀,即使在树下呆得片刻,也仿佛沾了灵气,顿然自觉已满腹经纶,随手就可泼墨作文,下笔千言尚觉意犹未尽。
福州,号称“榕城”,随处可见的就是已在海风中矗立了几百年的老榕树。髯虬的树枝垂下条条榕须,落了地,又生根蔓发,主干旁又有了支干,一颗树成了两棵、三棵……连绵不断,络绎不绝,终至“独木成林”。
地域、气候的不同,造就了各地形形色色互不相同的树种。欣赏松树的挺拔、柏树的肃穆、香樟的婷丽、榕树的蔓连,可很念念不忘的,还是家乡的杨、槐。
白杨树,树苗进了泥土,浇上一次水,再不用搭理。杨树苗卯足了劲向下扎根,树身一年年的粗壮,三五年时日,杨树就有海碗般粗细、两三层楼高。风吹过,杨树梢稍稍低头,又奋力归位。
不屈、不挠,正是杨树本色。
槐树,却没有杨树那般的迅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一点点的高,觉察不到的粗,到得海碗那般粗细,掐指细算,已有十五、六年的时光。
家乡,小时候,白杨树特多。成片的白杨,就抵得沙、抗得风,建在白杨林后的农屋,就少了狂风的侵袭、黄沙的混扰。开春时节,农家就在白杨树下端刷了石灰水,白杨就免去了被以木为食的蚁虫叮咬的烦恼。
槐树呢?就在那里,瞧不见它变粗,也不见它长高,可用手比划,一年时节里,它有变粗,也长高,可过于缓慢,入不得人眼。
可槐树,长得虽慢,木质却极好。纹理平直、均匀,耐腐蚀,是作家具的极好材料。
乡里俗语云:家有寸槐,不作劈柴。
印象中年幼时候,老宅子大门前有棵槐树,后来嘛,村里改造电源线路,电线要从门前过,村里不允许有树挡了电线,父亲就自觉地把树砍伐掉了。
当初父亲在门前栽种槐树,应是受了“门前有槐,招宝进财”的谚语影响图吉利的吧?
后院中,原也有一颗大槐树,家里困顿时,砍伐了与亲戚换了床板。大槐树衍生的小槐树,现在也已成材,直径也有六七十公分粗细,树冠,也极大,两边快要越过与邻居毗邻的界墙的。
还要将这棵已成商品树的槐树卖于工匠么?
不,不能。
原先那棵大槐谁要是还在,它那硕大的树冠只怕要将后院都遮挡严实的。
现在这棵槐树,也有三十多年树龄的,就让它,在业已无人居住的老宅子里,自由自在地长吧。
每次回家,摸摸大槐树,不由自主地就忆起了往昔。想起了父亲佝偻的腰身,忆起了母亲脸上的皱纹。大槐树,本是他们护理、护持大的。现在,树还在,他们老两口,却都看不到四五月间白白嫩嫩的槐花了。
每逢槐树开花时节,成群成群的蜜蜂就围着槐树忙忙碌碌,槐花的精髓,经历了蜜蜂的辛劳,就成了蜂蜜中的*——槐蜜。
就留着大槐树,好歹算个念想吧。
往昔的小槐树,已成了大槐树,大槐树,又衍生了好多小槐树,不大的后院,已成了一个小小的槐树林。
不但后院有槐树,就是父母曾作为卧室的堂屋,门前也有一棵槐谁。
这棵槐树,树龄却记得极为清晰,儿子出生那年,父亲专从后院移植了一棵小槐树苗栽到堂屋前,他们,在土炕上,隔了窗纸,也能望见小槐树。
不能每天看见小孙子,那就看槐树吧,看见了槐树,也就想到了小孙子。他们,同龄呢。
堂屋前的槐谁,十五年的时光里,也不知不觉中已成了大树。夏日里,树冠就遮挡了毒辣的日头,热浪中就有了阴凉,一家人偶尔回家时就可在树下躲避炎日的炙烤,儿子手摸槐树皲裂的树皮,想象爷爷、奶奶隔着窗户望着槐树的一幕幕。
后院与大槐树间,还有一棵椿树、一棵梧桐、一棵花椒、两棵槐树苗
椿树,不耐旱暑,加之虫吃狗挠,已逐渐枯萎。
梧桐树,夏日里叶子一片片又大又绿,大树冠遮掩下的老厨房,人呆在里面就多了几分凉爽。
花椒树,是母亲移植的,秋日里,挂满了一簇簇的花椒,花椒粒圆鼓又结实,剥一粒放入口中,瑟瑟麻麻的。
两棵槐树苗,却是哥哥去年方移植过来的。五六年后,两棵树的树冠,也能给后面的厦房遮挡阴凉了吧?
老宅子,座落于偏僻的黄土高坡,远离了繁华闹市,地下没有石油、煤炭、天然气,也没有公路、铁路沿村而过,冷冷清清却又真实长久。
因为偏远,所以不担心拆迁。
因为不担心拆迁,愈发显得冷冷清清。
冷冷清清却也成就了这般的真实长久。
由衷得,由衷地喜欢这种,这种真实长久。
老宅子里有槐、桐、花椒、杂草,心里就无比的踏实。
可是,这些树,真就能这样在老宅子里一年又一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蔓长么?
但愿啊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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