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走故乡看朝拜

冬天走故乡看朝拜

这里鞭炮喧哗，人声鼎沸，马路两旁车挨车排列，人流熙熙攘攘。放眼望去，一条禾河缓缓地流向天边。河床搁浅的淡水里，突兀地躺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碧绿似丝带的水草在水面左右摇曳，映衬蔚蓝色的天空和飘忽不定的云。

这是我的故乡江西省吉安县永阳镇，隶属于吉泰盆地区域，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盛产稻谷、柑桔、棉、麻等农产品，是江西省内第二大商品基地和主要经济作物产地。在永阳镇这方土地上，培育了高度发达的农业文明，农田里随处可见蔬菜大棚，护育着园内各种青绿的菜，莴菜、白菜、包心菜、黄瓜、白萝卜、筒菜、大蒜等等摇曳其间，让种菜小户每年从农事中赚取收入维持家庭开销。农耕文明植根于民族传统文化，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躬耕南亩一直延续至今，承载“庐陵文化，冠绝天下”之美名。

此时，我们走在熟悉的街市，店铺林立，少了自行车的踪影，多了各式名牌车辆来来往往。农户人家的土地上都在拆建新房，楼层越砌越高，从平式四合院围栏住房到乡村别墅，每一层户型设计三室两厅一卫一厨或四室两厅二卫一厨，建筑规格与四线以上的城市的住房相差无几，只是新式农家大院仍然保持院前竖一牌坊的习俗，用来镇风水，祈福一年风调水顺，家和万事兴。

我从亲人们口中得知，11月11日是永阳镇院背村朝拜日。我们从距离这里80多公里的安福县城赶来，也是在为亲人们祝福，为故乡庆典，洗尘。坐在租住的小巴车上，透过窗棂，但见车子在永阳镇的马路上拐过几道弯，钻进了一条小巷，就到了院背村姑姑的家。我下得车来，四面张望，这里已然没有了往年田园的踪影，矗立在眼前的是四层楼的住房，左边则是一排停车场式的铺店。亲戚相互之间说着话，前面一幢新砌的楼房就是院背姑姑四个儿子合伙新建的。此刻热闹非凡，乡里乡里和远道来的亲戚进进出出，送礼的，道祝福的，聊天的，吃零食的，乡情在这里蔓延，流淌在这方热土上。

聊天时，说到乡村朝拜，就是每年本村人请自家亲戚恭迎菩萨大慈大悲，各家请亲戚喝酒吃宴，朝拜在祠堂展开。我们随着乡音，与乡里乡亲们唠着嗑，聊起旧时的美好时光。到了吃中宴时，我们上得四层楼房，农家借来了简陋的桌子、凳子置办酒席，如旧日里散发出的音符，磨光了油漆的条式长凳，剥落斑驳，影像模糊。或许只有在此时，我才得以重拾乡村童年里的记忆，装满一碟木制盒的吃食，花生、瓜子、茴香豆、饼子、爆米花，还有散乱一旁的苹果、桔子，水壶里的水蒸腾浓浓的热气，一切的一切，如过年节似的暖在心窝里。

过年是什么样的？答案不止千百万：可以是穿新衣戴花帽；可以是吃喝玩乐一样不少；可以是放鞭炮闹龙灯；可以是上游船飘流过水；可以是看人家新郎娶媳妇；可以是邀上三五个好友海阔天空聊，彻夜无眠。脑海里翻动着所有的影像，从中领悟到了乡村朝拜大典比年节还要重要，全村老小无一例外集聚祠堂，这是民间很为受人膜拜的重头戏，其中抬菩萨就是整台戏中很具色彩的乡俗环节。此前，由村里当头人请来漆匠给菩萨贴金，在菩萨全身刷上一层生漆，再把泊金贴上，菩萨焕然一新，然后把菩萨供奉在祠堂的灵位上。朝拜大典之日，便将菩萨从灵位上抬出，安置在木制轿内，轿似一把柜式椅子，菩萨就像坐在椅子上，再装上轿杠。接着，从本村族人的男青壮年中随时邀伴，四人同一着装黄色上衣，抬着菩萨在祠堂前空地上游走。他们倒过来，翻过去抬着绑有红绸花结的菩萨，把整座菩萨翻得上下龙腾飞舞。所到之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抬着菩萨晃动得越高，鞭炮就炸得越响，越有神灵福佑左右。菩萨有文官武官之说，是文官则穿文官服；武官则穿龙袍，插三角旗，我且把文官说成许逊，把武官说成关公吧，因为他们一直是人们崇敬的偶像。

在这震撼整条街的喧哗中，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机录着像，然后看着录像戏言：“鞭炮往身上砸，胆小的我跑远啦。”而让我谨记于心的还是视频里的一幅对联“顶礼大朝遂向高士当天而颁勒晋爵加官，虔心祈拜呈文书伏地以陈祠招兵买马。”黛瓦、白墙、翘角檐梁，还有红成一片的外围墙、祭祀气垫式典礼、横幅标语，以及地面涂抹的层层鞭炮屑末，将大朝喧哗到了有限。这天，酒席宴上，大人小孩呼朋唤友杀鸡宰鸭，用很诚挚的心意庆祝大典。

万象众生，我从城市到乡间，又从乡间到城市，朝拜成了冬日里乡村很有人气的看点，也是同族人相聚欢乐一时重要日子的庆典。它加强了宗族感情，为宗族之间的交流提供了平台，是千百年来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偌大的鞭炮卷桶串串红艳，硝烟弥漫，使狭小的永阳镇街市瞬间成了人的海洋、鞭炮的世界。

在这喧哗声中，使我感知到了日新月异的变新化，旧棚拆，幢幢高楼拔地起，虽然还是那高桥上车来人往的旧景，还是那极目楚天阔灰朦朦的远山，却在旧时光里翻转着无数个霓虹。

热闹归热闹，我们从热闹中归宁一份心境和自然，想起了以前走过的几个地方。抬头望不远处，有一条小巷直通向正街，四排林立的青砖灰瓦、翘角庐陵式幢幢整齐的建筑楼房，每幢楼房的停车场安装了摄像头，确保小区防护安全*一。

绕过这片小区，我们走到了镇正街，永阳镇步行街牌坊添新彩，雕梁画栋彰显典雅新式，步行街揽四海财源实乃聚宝盆，永阳镇领八方通衢可谓致富地。天作合，巧安排，气候不冷不燥，清风带着我们走向了永阳中学，校门上七面红旗熠熠夺目。我们进入校园，呈现眼前的是草坪茵茵，硕大的宣传栏前一条道路两旁梧桐树排排挺立，在风中摇曳金黄的叶片，展示很美的姿容。校园，传承文明经典，展示先人余墨，几个矗立的雕像告诉我很多很多，让我回望到了上下五千年生生不息的历史印迹。

江河永逝，而景换物在，留在记忆里的依然是那条流向远方的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