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墨安 墨上尘事
多少年后，坐在简朴的书桌边，泡一杯菊花茶。闲闲地翻书，等与不等之间，小半个时辰过去，揭开盖子，看见三五朵指甲一般大小的小白菊悬在清水里，淡淡地漾，宛如清秋午后西墙头上经过的几片浮云，轻盈，闲淡，通透。菊香隐约中，想起当年的庵，似乎又听见梵音自远方传来，传来……人淡如菊。
—— 许冬林 《菊花禅》
冬日的一个午后，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我惊讶地发现了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株菊，挺着弯弯曲曲瘦弱的茎杆，紧贴着红砖砌成的围墙奋力顶着一朵茶碗般大的紫红。风顺着墙根掠过，卷了边角长了黄褐斑的灰绿色叶子便战战兢兢一阵抖索，死死保住色香不零落。
阳台上，我也养了一些花草。许是心性疏懒，渐渐忘了一些花草的名儿和花期。常见的菊花，印象中该是逢秋便绽，遇冬早枯。虽也见过冬日里绽放的菊花，但围墙边的那株菊从枝叶和花形上看，与我盆栽的秋菊应属同种。这就奇了怪了，盆栽的菊花开过有月余，现在只剩下残枝，连败叶都不存了，它怎么还活着？而且还开着如初绽般娇鲜的花儿呢？
莫非这就叫迟来的美丽？
心生倾慕爱怜，又怕扰吓了它，我只敢蹑手蹑脚向围墙轻移。到了它的跟前，放柔视线仔细端详。再缓缓弯下腰一点一点靠近，鼻尖快要触碰到环曲细瘦的花瓣时，才闻到了一丝一缕的清香。味儿太淡，不如酒，无法让人滋生酩酊的飘然感。却似茶，绵柔悠韵撩人心脾。
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撒在我和那朵花上，如同一只枯瘦的老手在头上肩头轻抚。时光宁静而安详，焦躁的心渐渐趋于平和。
这些年，颠沛流离为生计打拼，抱怨过天不佑我命运不公，哀叹过人生疲累苦逼不堪。可这株菊呢，能好过我多少呢？想想它也算是命运多舛，被惨弃墙角，大难不死亦无后福可享。没有人为它浇水，没有人为它施肥，没有人为它修枝裁叶，甚至在它含羞抱苞的美丽时刻，都没人顾盼流连……
哀莫大于心死，它偏就不死，并以一朵花的姿态傲立于寒风中！我无法窥知支撑它坚毅活着的信念，甚至怀疑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顽强不屈。或许，它活着只是一种本能，和热爱生命攀不上关系。它之所以延迟开花，更有可能是基因的异变。
但它却真的感染并征服了我。苍茫浩荡的尘世里，万物生灵谁又能逃脱无奈与苦楚的困囿呢？错过了绚烂的秋色，它也要给萧瑟的冬日渲染一抹芳菲。这样的随遇而安不留遗憾，谁又能说不是生命里很美好的慰藉呢？
真没想到，在行年渐晚的时候点化我的竟然是一株寂寞开放的菊花。朗阔起来的心胸，瞬间悟到了那些所谓的无能为力，都是自己未曾真正努力。好运的不眷顾，只因为自己作为还不够。这世间有一些苦痛其实也是一种救赎，只要心中有梦想，只要全身心地热爱梦想，执着地走一段路，难说就不能重逢真善的初心。
我不愿意只与它惺惺相惜，我早已经多情地把自己当做了它要等的那个人。我要与它眉目相迎，亲密私语，倾情温柔。
直到天色黯淡，才起身与它挥手作别。它既然在舒展*一缕花絮划破尘烟的时候没要人关注，定然也不希望有谁看到它悲壮地凋谢。
再回首，薄雾起，谢这一场灵魂相触的遇见，默念珍重——对菊，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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